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34章(13)

關燈
第34章 (13)

“皇上駕到!”

武帝獨自走了進來,攆了宮人,臉色很有幾分不好看,沈聲問道:“你把晨午暮夜四個死士都送給了宇文極?!”

“是。”慕容沅見父親不高興,微微垂眸。

武帝不悅道:“阿沅呀,你知道死士是怎麽來的嗎?你知道,培養一個死士需要多大的人力和物力?”他嘆氣,“晨午暮夜四個死士,一個或許不夠難得,單是他們四人多年配合磨練,已經達到四人一心的境界!如同一人有八只手,根本不是尋常四個高手能夠比擬的!”

“這四個人,是父皇讓人千挑萬選給你準備的,為的就是,將來你嫁人分府出去以後,身邊有一塊安全的盾牌。”皺眉問道:“怎麽能隨隨便便送人呢?”

慕容沅當然知道死士難得,但卻低了頭,解釋道:“我知道的,這都是父皇愛護我的一片心意,但是阿蘭若回東羌很危險,身邊多幾個人保護也是好的。而我……,整天在宮裏待著,前呼後擁的……”

“他危險?”武帝不悅打斷,“難道你的命就不如宇文極的矜貴?!”

“對不起,父皇。”慕容沅趕緊上前賠不是,老實認錯,“是我不好,是我辜負了父皇的心意,以後再也不敢了。”

“阿沅,你呀……”武帝頭疼的看著女兒,可是打又舍不得打,罵有舍不得罵,況且她認了錯,只能嘆氣,“以後不可以再這樣了。”

慕容沅松了一口氣,“是,我不敢了。”

但是……,事情還沒有完。

用午膳的時候,玉貴妃不經意的瞥了女兒一眼,發覺她脖子少了點什麽,起初還沒有留意,待到喝湯喝到一半,忽地擡頭問道:“阿沅,你的那塊古玉呢?”

慕容沅摸了摸胸口,小聲道:“我把古玉送給阿蘭若了。”

話音未落,玉貴妃已經是勃然色變,“叮”的一聲,將湯勺扔回了鑲金邊的碗盞裏,直直看著女兒,“你再說一遍?”

在慕容沅看來,辟邪這種東西不過是古代人迷信,並沒有太放在心上,但玉佩是哥哥給的,送人的確有一點欠妥。但當時見宇文極一臉惶恐,想著給他戴在身上,做個念想,再者說上一番吉利的話,他也能安心一些。

而此刻,母親的臉色明顯不太尋常。

不由勾起當初哥哥給自己古玉,母親不太願意的記憶,有些不安,“我……,我想著讓阿蘭若……,讓他帶著辟邪。”

“你……”玉貴妃豁然站了起來,指著女兒,“給我跪下!”用一種幾近冷冰冰的聲音,喝斥道:“其餘的人,都出去!”

一瞬間,宮人們退得幹幹凈凈。

慕容沅還在翅中沒有回神,卻瞧見皇帝爹朝自己遞了一個顏色,分明示意不要繼續觸怒母親,顧不上細想為什麽,趕緊低頭跪了下去。

玉貴妃臉色難看,武帝竟然也沈默了一下,方才勸道:“無雙……”

慕容沅情知自己惹事了,不敢擡頭。

“你居然把炎光之心送出去了!”玉貴妃眼前一黑,扶著桌沿穩了一下,繼而睜開一雙水光明眸,裏面盡是怒色,“早知道……,我說什麽,也不能讓承煜把炎光之心給你拿著,你……”揉了揉胸口,像是氣得噎住了。

武帝顧不上跪在地上的女兒,上前扶住玉貴妃,讓她坐下,安慰道:“罷了,不過是一個傳說而已,你也不必當真。”雖然對女兒的莽撞也是震怒非常,但此刻斷不能再火上澆油,只能揀輕了說,“有沒有炎光之心,該什麽,還是什麽。”

玉貴妃冷笑道:“你是想說,我們玉家即便有炎光之心,還是滅了國,對吧?”

怎麽上升到滅國的程度上了?慕容沅震驚不已,自己根本不知道這些□,更沒想到會惹得父母親爭執,可是想要開口,一時間卻插不上嘴。

“無雙。”武帝站在玉貴妃的身邊,年近六十的皇帝,即便看起來精神矍鑠、氣色紅潤,但是保養的朝花玉露一般的玉貴妃相比,簡直就是父女之別。此刻更因寵妃的針鋒相對,而顯出一絲頹老之氣,他沈沈道:“江山易主、朝代更疊,在這世上永遠都沒有停過,無雙……,一定要恨朕恨到死嗎?”

玉貴妃冷若冰霜,清聲道:“那要我怎樣?因為你的寵愛,就對你感激涕零嗎?還是在你面前獻媚邀寵?又或者忘了玉家的人是怎麽死的?”她輕輕一笑,傾國容顏宛若繁花一般綻開,“就算我玉無雙貪慕榮華富貴,不知廉恥、不記血仇,但只怕夢裏,那些冤魂也是不會放過我的。”

“無雙……”武帝的臉色沈的不能再沈,質問道:“你還要朕怎樣做?!”

慕容沅一看糟了,再讓他們倆說下去,只會越說彼此越難看,趕忙“不識相”的跪了上去,嘴裏道:“都是我的錯!是我糊塗,不該把母妃給的東西送了人。”

武帝看著女兒那張小小瑩玉的臉龐,到底消了消氣,沒有再和玉貴妃對嘴下去,而是岔開話題,“朕這就下旨,讓人去把炎光之心給追回來。”

“不用了。”玉貴妃眸光覆雜,輕輕的閉了一下眼睛,“炎光之心不能離開主人的血脈,它原是玉家之物,現在卻落入異姓人的手中,要麽碎裂,要麽……”聲音清淺,“就是炎光之心已經易主了。”

武帝臉色一僵,“這……”看了看小女兒,轉而說道:“也罷,若是宇文極能以東羌大皇子的身份登基,看在阿沅照顧他多年的份上,也總該和燕國交好才對。”

“罷了。”玉貴妃心思剔透,情知皇帝這是在為女兒說好話,“你不用哄我。”轉頭看向誠惶誠恐的小女兒,“給我老老實實到小祠堂去跪著!跪夠三天三夜,沒有我的吩咐不許起來!”

慕容沅哪裏還敢再多說一個字?什麽炎光之心,又什麽國脈氣數的,就算不清楚前朝的典故,也知道自己把十分要緊的東西送走了。

不敢分辨,不敢多嘴,老老實實低頭去了小祠堂。

武帝看著女兒的身影消失在珠簾後,方才回頭,“是阿沅不知輕重,她也不是有心之失,你別惱了。”

據傳炎光之心是玉中王,能夠聚集天下所有的祥瑞,人的運道、福澤,甚至天地的一些靈氣,得到它的人遇事總能逢兇化吉,而若是落在皇室子孫手中,它還能聚集真龍之氣,助主人得到江山大業、萬裏山河,成為人中真龍!

不過像擁有炎光之心的玉氏家族,最後還是亡了國。也不知道是傳說不夠靈驗,還是前朝的哀帝太過昏庸殘暴,殺戮忠臣、聽信奸佞,以至於炎光之心也護不了他,最終毀掉玉氏王朝。

“罷了。”玉貴妃不是一味糾纏不休的女子,沒了就是沒了,輕嘆道:“或許你說得對,不管是江山社稷也好,人也好,都不是一塊古玉護得了的。”她笑容嘲諷,“不然玉家怎麽會亡了國呢。”

武帝靜默無言,玉貴妃沈溺在亡國的往事之中,一室安靜沈默。

而慕容沅則在小祠堂老老實實跪著,心中暗嘆,要是早點知道這些就好了,隨便送給別的什麽,也不至於惹得母親生那麽大的氣,還讓父皇也跟著不痛快。但願那塊炎光之心沒有碎吧?既然已經追不回來了,如果宇文極拿著真的有用,也比碎了好。

唉……,這回母親的氣可生大發了。

玉貴妃讓小女兒跪三天三夜,白嬤嬤等人雖然著急,可是也不敢違抗,只能心急火燎的去搬救兵,----找到靖惠太子和睿王妃。可惜前者雖然比白嬤嬤他們還急,卻根本幫不上忙,玉貴妃以太子成年為由,根本不允許靖惠太子踏入泛秀宮。

最後還是睿王妃姜胭脂豁了出去,跑去跟小姑子一起跪,然後暈倒,叫了太醫過來診脈,居然診出一個喜脈來!姜胭脂母憑子貴,借著身孕,替自家孩子的小姑姑求了情,“大喜的日子,母妃就別再跟三公主生氣了。”

玉貴妃對女兒是面冷心軟,見她跪了一下午,又有兒媳婦和未來的小孫子求情,終於松了口,冷冷道:“那就改為禁足一百天!把《女誡》《女訓》各抄一百遍!”

慕容沅先謝母親,然後單獨找到嫂嫂,感激道:“胭脂,這一次可多虧你救了我。”

姜胭脂氣笑道:“你呀,下次可別再隨便送東西了。”繼而低聲,“不過……,我也要多謝你。”臉色羞赧,“要不是你讓我假裝身子抱恙,我都不知道自己有喜了。”

“唉,沒累著你就好。”慕容沅揉著酸麻僵硬的雙腿,前世嫂嫂這個時候就已經懷孕了,自己哪裏敢讓她一直跪著?可惜自己活得短,不知道她這一胎是男是女,但不管是小侄兒,還是小侄女,自己都是要多謝他OR她,今兒救了自己呀。

泛秀宮內,姑嫂和睦一派溫馨的氣氛。

而鳳棲宮的一處別院內,氣氛完全不同。周宛宛手裏拿了一把小剪刀,在花盆裏面東剪剪、西剪剪,完全不是在修花,而是辣手摧花,好好的盆景給她絞的不成樣子,半晌玩累了,將剪刀重重往桌子上一拍,恨恨道:“憑什麽?!這世上所有的人都圍著她轉?!”

心腹宮女水仙上前服侍,小聲勸道:“睿王妃是做嫂嫂的,自然要在婆婆跟前替小姑子說話,為人兒媳都是這樣,小姐將來嫁了人就知道了。”

說到嫁人,周宛宛不由臉色更加難看,“宇文極!你最好早點死在東羌!!”

“其實……”水仙吞吞吐吐的,可是又怕這位主子再去做些驚世駭俗的事,只能硬著頭皮勸她,“小姐畢竟是姑娘家,白辣辣的跑去跟男子說什麽嫁人,總是不太好,別的不說,要是皇後娘娘知道……”

“你還敢讓外祖母知道?”周宛宛旋即變了臉色,恐嚇她道:“那天只有你跟在我身邊,外祖母若是知道,那就一定是你說出去的!看我怎麽收拾你!”

☆、66意外(上)

水仙被嚇住了,連聲道:“奴婢不敢,奴婢不敢。”

周宛宛見她一臉怯怯的樣子,反倒洩了氣,拉了拉她,“算了,我身邊也就剩下一個你可靠點了。”自從父親去世,母親和堂叔偷*情造反死後,外祖母就不大管了,身邊的下人但凡有門路的,都已經各奔前程去了。

只有水仙這個丫頭還算忠心一些,跟了自己多年。

想到此處,周宛宛反倒浮起淡淡的心酸來,難受道:“我當然知道,女兒家自己去求人嫁娶不夠矜持,可是我有什麽辦法呢?”

外祖母只管自己一口飯吃,連面都不大願意見,更不願意帶自己在公共場合露臉,每次都說是,“宛宛害羞,不想出來見人。”其實是怕別人見到自己,再想起母親那檔子破事兒吧?就連學堂也不大允許自己常去,時不時的,就讓人替自己請假,不是頭疼,就是身子抱恙,不知道還以為自己拿喬呢。

可是自己無父無母,除了外祖母,還有誰可以依靠啊?再說她還是中宮皇後,自己又怎麽得罪的起?除了老老實實、忍氣吞聲,再也沒有別的法子了。

眼看自己年紀一天天大了,婚事卻還是沒有著落。

外祖母根本就沒有留意自己的婚事,大概回頭看著差不多的,就會讓自己隨便嫁了吧?再不就是,把自己當做棋子送出去聯姻?可是自己這樣尷尬的身份,又有什麽好姻緣等著自己?不得已,才厚起臉皮去求宇文極,希望他能帶自己走。

可恨宇文極那個混蛋!早就被小姨迷住了心竅,根本看不上自己!想到此處,不由長長嘆氣,要是早知道宇文極能夠回到東羌,自己也不至於冷落他多年,搞得如此被動沒法子,好好的婚事就泡湯了。

再看看小姨沁水公主,不論是金銀珠寶、還是奇珍異玩,還是俊秀少年郎,全天下最好的都會送到她的面前,由得她挑!自己連她的一根頭發絲兒都不如,真是……,命都快要苦成黃連了。

慕容沅的命,的確是要比周宛宛好多了。

先是有嫂嫂來救場免了罰跪,後有皇帝爹每天過來安慰,見女兒老老實實在書案前面抄《女誡》《女訓》,不由嘆氣,“你這些天老實一點兒,乖乖的待夠一百天,等你母妃氣消了,再說出去的事。”

禁足對於慕容沅來說不是什麽大事,抄寫東西也不難,倒是十分過意不去,“都是我當時太沖動,擔心阿蘭若就沒細想,這麽些年……”想說把他當做弟弟一樣,還是止住了,父親現在肯定不想聽到宇文極,轉而問道:“哥哥他們走到哪兒了?”

“嗯,讓父皇算一算。”武帝到底還是溺愛女兒,再大的事,也沒有打算深究。最好的死士被送走了,那就再挑幾個次一等。本事不如上一批?那就多安排幾個,總之一切還是以女兒為重,別的……,都是小事。

光陰寂寂,歲月無聲,日子在父女倆的細語中悄悄溜走。

轉眼一個月過去,北面傳來了睿王的第一份捷報!

玉貴妃懸了幾十個日日夜夜的心,總算稍平,看著女兒也有了一絲和顏悅色,但是仍然不許她出門,除了原先的責罰,還加了一份任務,給睿王抄保佑平安的佛經。慕容沅心下知道這責罰算是輕的,因而每天上午都給哥哥抄錄佛經,然後供奉起來,下午再抄錄《女誡》《女訓》,一句多話都沒有。

而在遙遠的北方,睿王心事重重,根本沒有閑暇時間思念母親和妹妹,以及他還不知情的懷孕妻子。前幾天剛剛攻打下益陽縣,但是傅如晦坐鎮雍州二十年,此刻又是固守,不是那麽容易啃下來的,暫時形成了兩相對峙的局面。

睿王行軍打仗還是頭一遭,以前都是紙上談兵,好在他十分放得下架子,和兩個隨行的大將軍混成一片。既不失皇子的矜貴之氣,也不缺不恥下問之心,三個人的配合還算相得益彰,總之沒有讓傅如晦占到便宜。

而此刻,睿王回了自己的帳篷仍舊沒有休息。

軍務冗雜是一樁,新手須得花上多幾倍的力氣和精力,研究戰略戰術,以及兵馬上的調度安排。還有那件事……,自己必須要弄清楚,僅僅憑別人的一封信,和幾句聽來的流言,那也太不慎重了。

“睿王殿下。”帳篷外來了人,門口站著一個帶著黑色兜帽披風的少年,帳篷內燭光明亮,映照得他的臉龐格外白皙,甚至有些不健康。他待睿王示意之後進來,將一個盒子捧到桌上,低聲道:“就在裏面。”

睿王擡頭看了他一眼,眉宇寒凝,“沒有錯?”

“不敢,絕不會錯。”

“辛苦你了。”睿王叫了心腹到門外守著,不許任何人進入,但卻留下了那個少年在一旁觀看,並不避諱。只見他輕輕抽出利劍,無聲無息,然後撩起袖子,在手臂上刺了一個小小口子,一瞬間,鮮紅的血珠冒了出來。

“殿下……?”

睿王搖了搖頭,示意不必多問,然而指向那個盒子,“打開。”

黑衣少年上前將盒子打開了,皺了皺眉,眼裏閃過一絲掩不住的反胃之色,卻又不自控的看了過去。盒子裏,躺著一截白骨森森的死人殘骨,“唔……”他的胃裏再次翻湧起來,將頭扭到一邊。等他穩住情緒再次回頭的時候,睿王已經將鮮血滴在了上面,“撲……”,那鮮血無聲無息的溶了進去!

睿王的目光亮得嚇人,閃爍不定,就連手都跟微微顫抖起來,將劍遞給了過去,“你把手臂紮破,也滴一滴血,不要弄手指留下幌子給人看見。”

那少年看著十分淡薄清秀,但是卻沒有猶豫,依言如法炮制了一回,----奇怪的事發生了!他的血,不溶於死人骨。

“呵……”睿王忽地笑了,只是那笑容沒有一絲一毫的溫暖,冰冷異常,帶著幾分痛楚、幾分掙紮,他深深的閉上了眼睛,輕聲嘆道:“竟然是真的,……是真的。”那個讓自己喊了十九年父皇的人,竟然……,真的是自己的殺父仇人!滅族仇人!要自己如何自處?認賊作父,繼續扮演父慈子孝,還是……?

----他想不下去了。

“殿下。”清秀的少年滿目疑惑,忍了許久,終於忍不住問道:“屬下只是奉命前去取這骨頭,但卻不知……,對方是什麽人?”

睿王擡起頭看向他,笑容詭異,“明夷,你想知道嗎?”用絹帕將手臂上的血跡擦去,然後燒了絹帕,看了看那死人骨,再看了看那臉色慘白的少年,輕聲道:“他是前大蜀王朝的駙馬趙廷燦,……我的父親,你的舅舅。”

祁明夷微微張嘴,看著他,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。

*******

北面的戰事一直僵持著,雙方都有勝負。朝廷大軍雖然人多,但是架不住傅如晦是早有準備,甚至是多年前就在準備,兵精糧足,他又對下面縣城控制頗深,今天丟了這個城,明天又再奪回來,如此反反覆覆已成家常便飯。如此三個月時光很快過去,雍州的戰事,一直還是沒有形勢明朗,慕容沅的一百天禁足倒是放行了。

而她見到的第一個非泛秀宮人,竟是姬暮年。

“見過公主殿下。”今日他穿得十分素凈,一襲幾近白色的淺淡蓮紫色長袍,腰束白玉帶,此時正值盛夏,這身打扮帶著消暑一般的幽幽涼氣,讓人瞧了神清氣爽,“下官奉皇上之命而來,為公主殿下請平安脈。”

慕容沅說不出有哪一點怪異,但也沒有拒絕。

姬暮年很快診完了脈,回道:“公主殿□子安泰。”頓了頓,“之前下官在宮外曾經遇刺,偏生不巧,那逃脫的刺客劍鞘上面,又有東羌的紋飾。”

他不說,慕容沅倒是一下子沒有想起這個茬兒,畢竟宇文極走了好幾個月,自己也被禁足了這麽長時間,此刻聽他提起,不由皺眉,“你想說什麽?”

姬暮年聲音平緩,“下官想說,這件事其中有些蹊蹺,不知道是誰在背後搗鬼,故意陷害東羌大皇子。”看著小公主微微驚訝的眼神,緩緩說道:“雖然下官和東羌大皇子有些齟齬,但是還談不上有仇。退一萬步說,就算東羌大皇子懷疑下官對他下毒,要報仇,也沒有殺人還要帶出幌子來的。”

聽他這麽說,慕容沅的臉色漸漸緩和下去,頷首道:“你能這麽想最好了。”

姬暮年微笑道:“公主殿下沒有誤會就好。”

慕容沅蹙了蹙眉,疑惑道:“不過說起來,是誰這麽壞呢?又害了你,又給阿蘭若潑汙水。”後之後覺的問道:“你傷得不重吧?現在還有沒有事?”

姬暮年微微一笑,“下官已經好了,多謝公主殿下關懷。”不願意談話中止,看向案頭上的一本醫例,“公主殿下把太醫院的案例都借出來了?”

“是呀,得看看實例才行。”慕容沅聽他一問,倒是想起來,“對了。”拿起那本醫例翻了翻,指道:“你瞧瞧,為何這個方子不讓用川穹?川穹不是活血化瘀、行氣止痛的嗎?”

姬暮年接了醫例看了看,先看病歷,再看下附處方,仔細研究了一下,“公主殿下你看這個病例,病人是因為牙疼引起的紅腫疼痛,接著過了幾天,就變成頭痛,這和平常的淤血聚集不同……”

慕容沅伸了腦袋過去,聽他說,不停點頭。

兩個人你問我答、你辯我證,時間過得飛快,一上午很快過去,慕容沅還是覺得意猶未盡,笑道:“你比那些老太醫說的清楚明白,我聽了不糊塗,回頭再有疑惑,還是叫人來請你問一問。”

姬暮年眸光一閃,淡笑道:“下官靜候公主殿下旨意。”

如此一來,姬暮年便隔三差五的過來,以老師的身份為慕容沅講解中醫案例,兩人漸漸走得很近。玉貴妃瞧在眼裏自有一番思量,但卻沒有去問女兒,而是去找了皇帝問道:“姬暮年是不是在皇上這邊打過招呼?”

☆、67意外(中)

武帝倒是沒有否認,頷首道:“是。”

玉貴妃在長榻上面坐了,淡聲問道:“皇上的意思,是想把姬暮年尚給阿沅?”

“你不喜歡麽?”武帝問道:“姬暮年出自瑯琊姬氏,人物風流、性子沈穩,而且朕瞧著,阿沅對他還挺有好感的。再說朕也沒有答應什麽,只是給了姬暮年一個機會,讓他可以接觸到阿沅,至於阿沅要不要這個駙馬,還得看她自己的心意。”

玉貴妃嘴角微翹,直言不諱問道:“皇上是想讓承煜死心塌地效忠靖惠太子?還是怕將來……,我們母子幾個沒有新帝的照拂,日子就過不下去了?”

武帝眉頭微皺,但是也沒有拐彎抹角,“都有。”

玉貴妃掠了掠鬢角碎發,轉過頭,看向窗外湛藍的天空,悠悠道:“宇文極雖然脾氣不好,但是待阿沅尚有幾分真心,否則就不會直巴巴的不會拐彎兒了。而姬暮年,此人金玉其外敗絮其中,看起來風雅高潔,實則滿肚子的權利算計,他想娶阿沅……”話未說完,但是意思不言而喻。

武帝放下手中的奏折,擡頭道:“無雙,朕明白你的意思。”

男人看到問題,和女人的心思又有不同。

“姬暮年沒有你說的那麽糟糕,男人麽,誰不喜歡功成名就、大權在握?若是沒有一點上進心,那還叫男人嗎?爭名逐利原是男人一生的事業,姬暮年想要鞏固姬家的勢力,鞏固太子的勢力,也是在情理之中。”

“正是因為姬暮年對阿沅有所求,才會一生一世供奉著她,而不會輕慢,只要他本人是個出色的人物,又有何不可?比起虛無縹緲的感情,腳踏實地捆綁的利益關系,反而要更牢固一些。”

“況且阿沅是皇室公主,朕在一日,就看護她一日,朕不在了,還有太子和承煜照拂妹妹,誰又敢對她不敬?你就別再擔心了。”

玉貴妃也是皇室公主出身,權貴聯姻的道理當然明白,但卻悠悠一笑,“本朝駙馬不任官職,姬暮年可願意接受這項條件?哼,只怕是……,到時候想讓阿沅求情吧。他倒是打得一手如意算盤,不過嘛,也要看阿沅有沒有看上他了。”

只要他有那個本事把女兒哄得開心了,自己就成全他,駙馬麽,原本就是該圍在公主身前的裙下之臣!若不好了,殺了再另外換一個更好的便是。

******

姬暮年打了一個噴嚏,歉意道:“下官失儀了。”

慕容沅從骨子裏就和母親不一樣,沒有那種從嬰兒時代就養尊處優,天生金枝玉葉的矜貴和驕傲,不以為意道:“沒事,誰還不打個噴嚏呢。”放下手中的醫例,“咱們總是這樣紙上談兵,還是不行,得找些實例試一試才有效。”

因而抓了生病的宮人們做病人,自己上陣診脈,開藥方,抓藥,不惜紆尊降貴的當起了太醫。倒是嚇得一幹宮人們,戰戰兢兢,還要吃了以後,沒有出現什麽上吐下瀉的癥狀,日子或長或短,終歸都還是慢慢好了。

慕容沅喜不自禁,整天都叫人稟報誰頭疼腦熱,還抓來給自己一試。

那些宮人們便開始有心了,沒病的也喊著頭疼,沒病的晚上淋點冷水也要弄個感冒出來,然後一吃了公主的藥,個個如得仙丹一般兩三天就好了。

“最近怎地這麽多人生病?”慕容沅納罕道。

姬暮年看著她,那清亮的眸子浮起淡淡迷惑,不由失笑,“許是公主殿下開的藥特別好吃,人人都想嘗一下吧。”

慕容沅見他笑容意味深長,略想了想,轉瞬明白過來,不由惱道:“原來都是在哄我不成?!”

姬暮年覺得她學醫十分認真,治病也認真,一片赤子之心十分可愛,安撫道:“公主殿下不必灰心,你開的藥方下官都看過,雖然有些生澀,但都是按照藥理來的,並無不妥。只是奴才們稍微誇張了一些。”又道:“只要能治夠好病,就是好大夫。”

“害我還以為自己成神醫了呢。”慕容沅自嘲了一句,消了消氣,“罷了,其實不能全都怪他們,本來我就不該如此大張旗鼓,惹得他們阿諛奉承、獻媚邀寵,弄得後宮烏煙瘴氣的,以後不給他們看病就是了。”

姬暮年凝視著她,這一世……,小公主的性子似乎變了很多。這樣風光霽月、心思坦蕩的小公主,又不失憐憫慈心,反倒襯得自己的心思有些說不過去。罷了,等她下嫁與自己,自己就好好的待她,也不算辜負她了。

而母親,應該會喜歡這一世的小公主的。

至於前世的那些對對錯錯,既然是前世的事,還是忘了吧?人總之執著於仇恨,便會被仇恨蒙蔽雙眼!自己今生要做的事,是娶公主,輔佐太子,讓姬家上上下下都一直平安,只要能做到這些就很好了。

不過事情一般都是想得好,實際卻有偏差。正在姬暮年對美好未來規劃之際,便有宮人回道:“公主殿下,上官美人過來請安。”

“嗯?”慕容沅微微訝異,“上官美人?”

在一系列的蝴蝶效應之後,上官美人和範貴人都還活著,上官太後雖然病得下不了床,但也還有氣兒。以至於每次想到她們,都覺得怪怪的,所以平時很少接觸,今兒倒是頗為意外,想不出上官美人找自己能有什麽事,但還是道:“讓進來吧。”

“下官告退。”姬暮年起身從側門退了出去。

片刻後,門外進來一個海棠花衫的宮妃,上前請安,“見過公主殿下。”行了禮,又陪笑請示了一句,“妾身有幾句話,想單獨跟公主殿下說。”

“嗯?”慕容沅揮了揮手,讓服侍小宮女們都退了下去,算是給個面子,但還是留了白嬤嬤和樂鶯在屋內,淡淡道:“說吧。”她能有什麽要緊事?倒是稀罕。

上官美人上前了一步,“公主殿下,還是離姬大人遠一些的好。”

“哦?”慕容沅擡頭看她,“為何?”

“公主殿下。”上官美人生了一張漂亮的鵝蛋臉兒,眼睛大大的,微笑的時候,臉頰還有一對可愛的漩渦,她低聲道:“聽說……,姬大人有一個叫做謝琳瑯的表妹,兩人年紀般配,謝家和姬家早就有意聯姻,之前礙於姬大人為父守孝,所以一直遲遲沒有定下。”話鋒一轉,“不過現在姬大人已經出孝期了。”

怎麽突然冒出一個表妹來了?慕容沅微微一怔。

上官美人還在說道:“妾身也是為了公主殿下的名譽著想,若是走得太近,被人傳出什麽誤會的話,可就不太好了。”

慕容沅心情有一點點覆雜。

說不好,對姬暮年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。他是自己前世的丈夫,在自己沒有小產之前,還是挺喜歡他的,可是現在重活一世了,中間又隔了姬夫人下墮胎藥的事,真的能揭開芥蒂,再續前緣嗎?恐怕自己做不到。

對了,姬暮年最近似乎有點過於熱絡,這是……,打算重新娶自己為妻的意思?像宇文極說得那樣,為了給靖惠太子拉攏勢力,所以要娶自己?畢竟以姬暮年的性子,加上上輩子的糾葛,可沒法相信他是愛上了自己。

況且,只要一想到姬夫人自己就頭痛,再加上那些往事,和姬家聯姻不是一個好的選擇,太覆雜太累了。

既然是上輩已經結束了的緣分,就徹底額結束吧。

回頭找個機會跟姬暮年表明態度,再跟皇帝打個招呼,各自過各自的人生吧!他娶他那如花似玉的表妹,自己麽……,駙馬還不知道在哪兒呢。反正不急著嫁人,就像眼下這樣做父母膝下的乖女兒,哥哥羽翼下的好妹妹,和嫂嫂相處融洽的溫和小姑子,也沒有什麽不好的。

*******

“上官美人去找三公主說話?”郗皇後確認問道。

“是。”趙嬤嬤回道:“偏偏是在姬大人去找三公主的時候,上官美人就故意打岔過去,只是泛秀宮內的情形,就不清楚了。”

“哼!”郗皇後一聲冷哼,“本宮大概猜得出來。”撥了撥手中的甜白瓷茶盅,手指上的翡翠戒面一晃一晃的,顯得格外碧綠,“上官美人無非是要挑撥小公主,不想讓姬暮年成事罷了。”

趙嬤嬤問道:“她要做什麽?”

“那還不明擺著的嗎?”郗皇後分析道:“要是姬暮年做了小公主的駙馬,咱們和泛秀宮聯成了一黨,哪裏還有別人的落腳地兒?若是小公主不劃入太子黨,而是……,比如嫁給上官家的某位公子,再憑借睿王的勢力,上官一門方才有立足之地。”

趙嬤嬤吃驚不小,“難道他們敢……”

“倒也未必就到那一步。”郗皇後往身後的軟枕靠了靠,深紅色挑金線的牡丹百花紋圖樣,濃墨重彩,襯得她頗有雍容華貴,“只不過太子黨這邊已經人滿為患,他們想插也插不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